趣微口袋週刊    第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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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  配

●王建臣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天傍晌午的時候，財主吳德利宅院突然響起鞭炮聲，聽到鞭炮響聲的村民都放下手中的活計，一邊嘁嘁喳喳嘀咕著一邊奔財主吳德利家吳家大院走來。有的是看熱鬧，有的其實就是看笑話的。

吳小姐是婉約的江南人，從小性格就非常的溫柔，多才多藝。所以小的時候開始，吳小姐的閨名就傳了出去，長大之後就有很多年輕才俊上門提親。十六歲那年，她的父母就在眾多提親者中為她挑選了一位如意郎君，招為上門女婿。兩個人看起來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可惜的是，兩人成親沒過多久，吳小姐的丈夫就因為意外去世了，這下子吳小姐就成為寡婦。結婚沒多久自己就成為寡婦，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打擊是非常大的，除了自身傷心之外，外人的流言蜚語也讓吳小姐很難受。於是吳小姐乾脆就回到自己的原來單獨臥室，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讀書抄文排解自己的憂愁。

看著自己的女兒整日消沉，身體也漸漸地瘦下去，再加上南北二村的流言蜚語。吳德利和老婆心裡非常著急，於是就想再給女兒找一個丈夫，讓她走出心理陰影。經過一年時間之後，吳小姐的心情總算是慢慢地好一點，不再像以前那般消沉度日。但是面對父母再為她招夫的請求，吳小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對聯招親，要不誰也不嫁。

什麼？吳德利和老婆一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這不是出洋相嗎，兒女的婚姻自古都是父母給決定好的，當然也是有例外，比如說拋繡球選取夫婿等，可是今天女兒說的卻是一種另類的招親方式——對聯招親。說到對聯這種東西，似乎是古代文人之間用來交流的一種方式，很難想得到女兒居然還能用來招親。這怎麼行，這不丟老吳家人嗎。可是女兒是自己慣大的，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吳德利和老婆三四天也沒想出好的辦法，只好搖頭嘆息說“隨她去吧”。

面對父母的疑惑，吳小姐沒有給出解答，而是把早就已經寫好的上聯拿出來。父母定睛一看，上面的字是“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父母連忙追問女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吳小姐笑笑沒說話，只是跟父母說假如有人對得上來的話，她就願意嫁給他，要飯的她也願意。見到女兒如此堅決，加上怕再刺激到女兒，吳德利夫婦也只能按照女兒的話去做。

吳小姐出對聯招夫的事，成了南北二村的一大新聞，背地裡人們奔走相告，譏笑壞笑一起湧來。尤其是小青年，圍在吳家大院久久不願散去。剛開始隔三差五就有人出對，吳小姐見了不是皺眉頭，就是搖頭嘆息。有一天來了一個和尚去對對子了，吳小姐覺得還不錯，是這些天對得最好的一個。她到外面一看那和尚對完頭也沒回就走了。時間久了，說啥的都有，有人說吳小姐急瘋了，和尚也要嫁。一時間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此為人生四大喜事。對於古代讀書人來說，尤以迎娶嬌妻和高中進士為最高榮耀。 這年18歲的王安平進京趕考，元宵佳節時路過大戶人家吳德利家，門前高懸走馬燈，燈下懸掛一則上聯，很是奇怪，定睛一看原來是徵對招親：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王安平擠進人群一看，覺得這則上聯甚是巧妙，但一時又對不出下聯，只能默默記在心裡，繼續趕路。 到了京城，王安平在科舉考試中答題很順利，只是最後有一則對聯題，很有幾分難度：飛虎旗，旗飛虎，旗卷虎藏身。王安平想了半天，沒想出答案，突然靈光一閃，一下想起元宵佳節那則招親聯，可不正好就湊成一副完整的對聯嘛。於是，他在試卷上提筆寫下：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 這年趕考，王安平最終以第四名的好成績高中進士，春風得意榮歸故里。王安平和兩個趕考舉子一路上好不得意，一邊取笑一邊往家趕路回家報喜，聊天中得知三個人都未成家，王安平最小18歲，劉光明老二21歲，富有寬最大42歲。又得知王安平是如此考中的好成績，便也一路也對起詩來。這時同考剛中進士第二名的劉光明說：我給你們出一個上聯，看誰最快接出下聯。上聯是“晨起扶犁耕老田”，劉光明話音剛落，同考進士富有寬搶著說：“天明持鋤翻新地”。“不錯不錯”，劉光明誇完富有寬轉過臉又問王安平，你也來一個啊。這時王安平思索了一下說：“夜來提筆書新句”。“這個好，這個好”。富有寬說“下聯和上聯還是很相得益彰的，看來還是很有深意的”。劉光明也說“這個下聯看起來比剛才那個精妙”。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三個光棍來到一個小村，安頓好住宿便出來遊玩。付友寬是一個四十二了還沒成家窮舉人，剛中了進士有點得意忘形。這天趁著好天氣三人去靈橋鎮上閒逛，遇到了一個小村的漂亮大嫂，大嫂帶著孩子正在路邊放牛。富有寬看到這位嫂子之後，心中非常高興，對方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卻有著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而歲月也沒有給她的臉上帶來太多的滄桑。最為關鍵的地方在於，富有寬還打聽到這位嫂子失去了丈夫，此時是個寡婦，剛好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於是乎，富有寬扔下王安平和劉光明非常高興地跑到了這位大嫂面前獻殷勤，表現自己的才能，他說道：“好嫂子，我昨天想到了兩個對子，如果你可以對出來，我就白幫你放一個月的牛，如何？你要是答不上來就答應嫁給我，咋樣？”那位大嫂看了富有寬一眼便應允下來。

富有寬非常高興，急忙說道：“大牛小牛，天下野牛崽守蠢牛。”那個大嫂聽了之後，非常生氣，心想果然不是個正經人，藉著對聯嘲笑自己。於是乎，那位大嫂也不打算給富有寬臺階下，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便是說道：“新書舊書，世上酸秀才讀死書。”雖然被懟了，但是富有寬並不生氣，反而加大了難度，快速說出了另一個上聯：“有木也是橋，無木也是喬，減去橋邊木，加女便成嬌，嬌嬌橋上過，乾哥實愛嬌。”

非常明顯，這個上聯是對大嫂的調戲，直接將對方的心意說了出來。大嫂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聽完之後恨不得要打富有寬一頓。但是思量了一下，既然是自己答應的，並且這是一場文鬥，想到給對方顏色瞧瞧，必定是要在對聯上勝過對方的，讓他放一個月牛，殺一殺他的邪氣。於是她略加思索之後來了靈感，說道：“有米也是糧，無米也是良，舍掉糧邊米，加女也是娘，娘娘橋上過，親兒莫思娘。”富有寬被懟回來，蔫頭搭腦放牛去了。

回鄉路上就剩王安平和劉光明瞭，一邊走一邊欣賞一路的山水，不覺已是春天了。這天兩個人來到一個岔路口，劉光明要去拜會一箇舊友，就此分手。王安平走著走著抬頭一看，又來到那個大戶吳德利家門口，看到那個招親聯仍無人對出。

吳小姐雖然是寡婦，但是畢竟人家長得漂亮，加上家世也很不錯，參加這次對聯招親的人也很多。可惜的是，這麼多的青年才俊，居然無一人能夠對得出來吳小姐的上聯。眼看沒有一個人能夠對得出來，吳小姐跟父母也是著急得不行。就在這個時候，王安平走了過來，張口就對出了下聯：飛虎旗，旗飛虎，旗卷虎藏身。吳小姐一聽十分的開心，因為這正是她想要的對聯。但是吳小姐轉眼一想，不行還得考他一個，於是她又出一上聯：“山洞之中一眼泉”。雖然吳小姐假裝鎮定，其實心早已被王安平俘獲。這時只見王安平稍停一下說：“乾坤存心半月窗”。雖說出來招丈夫，但是吳小姐畢竟是失去了自己原本的丈夫，心中自然是無比悲傷的，就好像山洞中的一個洞口，吞噬著吳小姐人生中最後的一絲光亮，只殘存著最後的一點點希望。但是王安平對的下聯，不僅點明瞭吳小姐的悲傷，更是在表示，自己願意跟吳小姐在一起，幫助她走出以前的陰影，如此一來，正好跟吳小姐期盼的一樣。吳小姐寫出對聯，就是希望能夠跟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人在一起，現在終於找到，急忙命丫鬟點燃鞭炮，這才引得南北二村人蜂擁而至。

吳德利一看女兒的臉，就像樂開了花。他也沒想到女兒這麼有才，為了顯示自己，也要對未來女婿出一聯上句。於是走到王安平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之後說道：樹大杈多，不宿無毛之鳥 。言外之意就是我們家不招沒能耐的吃貨女婿。王安平一聽，這是未來老丈人在探自己深淺，心中靈機一動，便吟出了一下聯來：灘平水淺，難藏有角蛟龍。 王安平話音一落，吳德利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心想這小子還行，有志氣。

吳德利老伴一看女兒和吳德利笑的那個甜蜜，心想我也曾經是大戶人家小姐，順口也來了一句：雨無門戶能留客。那就是雨雖然沒有門戶，但是卻可以把人留住，這基本上是告訴王安平我中意你啦！王安平是個多聰明的人，這明明是老人家相中了自己，急忙答道：虹有橋樑可渡人。

吳小姐是個對聯謎，今兒可算遇上能說知心話的人，竟忘了出對時的承諾，便步步緊逼又出個上聯“因荷而得藕”，這是一個諧音聯“荷”就是“何”，而“藕”就是“偶”所以這也是一種反問“憑什麼讓我做你的妻子啊？”

王安平多麼機智，進士不是白給的，他整整衣帽對道“有杏不須梅”同樣也是一個寫諧音聯“杏”是“幸”，“梅”是“媒”。意思是“很幸運能夠在一起”，不需要媒人。吳小姐偷看王安平一眼，陶醉了的心恨不得一下子飛奔到王安平身邊。

行了，啥也別說了，這小夥子沒說的。吳德利和老婆一商量，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這就開始給女兒辦喜事。吳小姐一聽就樂得合不攏嘴，恨不得馬上洞房花燭夜。

天說黑就黑下來了，洞房花燭夜，才華橫溢的新郎王安平在揭開新娘紅蓋頭的那一剎那，隨口吟出了一上聯：十八年前不謀面

在古代封建社會，男女成親主要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對新人只有在成親的當晚才能見到面，才能知曉所娶（嫁）之人到底長相如何，是俊還是醜，因此，這上聯“十八年前不謀面”，出得非常的巧妙，現實也是如此。而當新郎吟出此句後，聰慧的新娘吳小姐隨即燕語鶯聲對道：二三更後便知心。新娘的這下聯可謂是對得明白透徹，經過了二三更這段時間的熟悉，一對新人便會互相知曉心意，恩愛白頭，真是精巧至極，上下聯對仗工整。下聯中的“知心”比上聯的“謀面”，意境更顯得深沉鍾愛，將一對生疏的新人的兩顆心，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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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建臣

1962年生於黑龍江，現任《當代旅遊》雜誌總監助理，編輯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