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是中華文化的瑰寶，它在海外也稱為“漢醫”，“漢方”，以草藥，針灸聞名世界，從春秋戰國時期後，中醫藥就是東亞最主要的醫學技術。

中醫歷史上名醫無數，張仲景，皇普謐，孫思邈，李時珍，葛洪等名醫懸壺濟世，並著書留方造福後世。但是在傳說當中，古代的中國還有幾個“神醫”，他們的存在亦真亦幻。比如黃帝時期的“岐伯”，春秋戰國的“長桑君”、“扁鵲”和三國時期的“華佗”。

其中，神醫華佗因為處在三國亂世，跟孫伯符，關雲長，曹孟德這些名人有交集，所以其故事流傳最廣。《三國演義》裡，神醫華佗聲名遠播，曾為關二爺“刮骨療毒”，留下千古佳話，最後卻因為要給曹操“開顱”，被心胸狹隘的曹操下令處死。

曹操殺華佗，這是三國曆史中發生的真實故事，但是《三國演義》和《三國志》對這段故事的記載完全不同。華佗是舉世聞名的神醫，曹操素來有愛才之名，他為什麼會狠下心來殺華佗呢？真實的華佗是個怎樣的人，他真的會開顱嗎？曹操和華佗到底有無恩怨？

一、《三國演義》：“現世夜叉”曹阿瞞

華佗，東漢末年沛國譙郡人。他醫術高明，尤其善於治療外傷，動手術。

在小說《三國演義》裡，華佗出場很早，在第15回“太史慈酣鬥小霸王　孫伯符大戰嚴白虎”就曾出場。

當時周泰為了掩護孫權而身負重傷，奄奄一息，孫策賬下的董襲自述，自己曾被海盜所傷，幸虧得到華佗相救，才僥倖保命。

於是孫策派人請華佗來救治身受重傷的周泰，並贈以重金，華佗幾服藥就治好了猛將周泰，由此華佗的神醫之名傳遍天下。

後來在第75回“關雲長刮骨療毒，呂子明白衣渡江”之中，關羽帶兵跟曹仁大戰樊城，其間手臂中箭，毒藥深入肌膚，右臂腫脹。正在無可奈何之際，華佗居然乘坐小船從江東前來，專門為關羽治傷。

華佗自稱是因為感慕關羽的“英雄氣概”，特地前來治病的，治好就走了，連報酬也沒要。

華佗在三國小說中著墨不多，但從他兩次出手的描寫來看，華佗其人不僅醫術高超，而且愛憎分明，重義輕利，有俠士之風。按照羅貫中的筆法，華佗在《三國演義》應該歸入劉皇叔，關雲長的陣營，是書中的“正派”代表，跟曹操，董卓，呂布為代表的“奸角”涇渭分明。

《三國演義》中關於曹、華二人的交集如此寫道：曹操在拔劍砍了一棵大梨樹之後連做怪夢，被嚇得夜不能寐，頭疼難忍，不得不請華佗來看病。華佗來了之後直接要“開顱”，還說明要用利斧，活活嚇破了曹操的膽，以為華佗要謀害自己。

羅貫中筆下的曹操是個小肚雞腸的陰狠角色，他多疑又嗜殺，開篇就殺義兄呂伯奢全家，後來在官渡殺運糧官王垕，在赤壁橫槊賦詩殺劉馥，跟馬超作戰不利後殺楊修。

曹操殺人不需正當理由，都是以怨殺人，以怒殺人，而且自己沒有心理負擔，活脫脫一個現世夜叉。

華佗遇上曹操，一見面就要“利斧開顱”，就算這位神醫真不想害他，以曹操的為人也會猜忌華佗為他開顱的動機。加上華佗提起了“刮骨療毒”，以關羽的英雄氣概刺激曹操，曹操一合計，得出華佗為關羽報仇的動機，直接將其下獄。

《三國演義》畢竟是小說，配角為主角服務，其實無可厚非。但是在正史《三國志》之中，曹操殺華佗的故事就複雜許多。

二、真實的曹操和華佗，一場古代狗血“醫鬧”

在《三國志》之中，華佗有自己單獨的“傳”，大致記述了他的出身，生平，以及醫術水平。《三國志》的華佗也擅長針灸和開刀，記載的行醫故事也玄之又玄。在後半段傳記中，陳壽專門寫了華佗和曹操的故事，詳細記載了華佗的死因。

原來曹操患有頭疼病，找華佗醫治，華佗看了病後認為這是慢性病，只能長期治療延長壽命，每次需要扎針。但就在華佗治病期間，他託詞妻子生病而回家照料，居然一去不回，曹操多次派人送信召見也不來。

《三國志，華佗傳》：佗久遠家思歸，因曰：“當得家書，方欲暫還耳。”到家，辭曰妻病，數乞期不反。太祖累書呼，猶不上道。太祖大怒，使人往檢。

一開始，曹操派人去檢查華佗的妻子是否真的生病，並囑咐如果華佗妻子真的生病，就不要催他，並賞賜華佗40斛豆子。

但是去調查的人發現華佗居然在騙人，他妻子根本沒病，華佗就是不想來看病而已，這徹底激怒了曹操。

曹操這才將其下獄，華佗服罪，並死於嚴刑拷問。

曹操最後說：“佗能愈此。小人養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殺此子，亦終當不為我斷此根源耳。”

他認為華佗確實能治好自己的頭疼病，但是華佗不老實，欲“養病自重”，拖延自己的頭疼病，讓自己屈尊求他，以換取更多好處，這就惹怒了曹操。

從《華佗傳》的記載來看，華佗的死非常純粹，就是自己作死，跟關雲長和“開顱手術”並無關係。而以曹操的角度來看，他殺華佗的理由——養病自重，確實有根據。

對於曹操的病，《三國志》書中原文是：

“太祖苦頭風，每發，心亂目眩，佗針鬲，隨手而差。”

不用藥，不開刀，華佗隨手一針就能解決曹操的病痛，實在是輕鬆。

以曹操的地位，肯定好吃好喝養著華佗，但他卻藉故逃跑。作為醫生，治病救人是天職。曹操和華佗並無仇怨，華佗為什麼要跟曹操作對呢？他耽誤曹操病情的動機是什麼？

三、華佗：一個驕傲的文人，有野心的神醫

華佗跟曹操作對的原因，其實就藏在《華佗傳》的前半段。

“（華佗）遊學徐土，兼通數經。沛相陳珪舉孝廉，太尉黃琬闢，皆不就……”

“（華佗）然本作士人，以醫見業，意常自悔。”

華佗本不是行醫之人，他也遊學徐州，通曉經典，年少時候心高氣傲，被“舉孝廉”的都不去赴任。而到了他人生的下半階段，華佗卻非常後悔從事了醫生這個職業，“意常自悔”。

畢竟兩漢三國時期，行醫算是“賤行”，在達官貴人面前幾乎就是個下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得不到幾個錢。

華佗的這種“悔”，放在2000年的封建歷史中，就是傳統的失意文人，頂多寫詩發發牢騷。但華佗不同，他有高超的醫術，揚名在外，這是他改變人生資本。

當一個年少遊學，通曉經典，又自覺懷才不遇的華佗，遇到了一代梟雄曹操，誰能保證他施展才華的野心沒有復甦呢？

在去許都為曹丞相治病時，華佗很可能滿心歡喜，期待著自己能混個一官半職，完成自己當官的理想，成功“改變階級”。

只要順著《三國志》稍微進行一點推理，我們或許可以還原華佗從見到曹操，到兩人矛盾爆發的全過程。

首先華佗見到曹操的時候，本人是很有自信心的。畢竟曹操已經統一北方，背靠漢獻帝，算是朝廷正統，大權在握，任免個把官員不費吹灰之力。華佗是個聰明人，他肯定在治病期間展露才學，也透露過自己想要在官場一展拳腳的野心，但是不知怎的，曹操就是不接招。

曹操不接招的猜測很多，首先，華佗當時的年紀太大了。華佗當時63歲，當年徵他為“孝廉”得“黃琬”，“陳珪”都已經入土了。在三國時期，60多歲已經算高壽，讓這樣年長而且毫無經驗的人去當官，顯然不現實。

華佗見曹操，就算他真的有才學，面對年齡比自己還老的華佗，曹操也很難真的委任他去當官。

在給曹操治病的時候，華佗有沒有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例如求個一官半職，或者討點土地，史書上並未記載。

但是後來曹操怒稱其為“鼠輩”，判斷華佗“養病自重”，我們可以猜測是曹操知道了華佗的野心，才如此生氣。

華佗因為妻子生病而回家，曹操請了幾次都不來，可能是想給曹操壓力，逼著曹丞相向自己低頭。沒想到曹操吃軟不吃硬，華佗沒撈到好處，反而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四、華佗，一顆轉瞬即逝的流星

曹操殺了華佗，自己的病也無藥可治，但是他仍然好好地活了十幾年才去世。只是在殺死華佗的當年，曹操的小兒子曹衝得病而死，曹操便後悔地說：“吾悔殺華佗，令此兒強死也。”

華佗在監獄被拷打致死，他死前曾把自己的著作《青囊書》託付給獄卒，但是獄卒害怕被怪罪不敢接受，華佗一怒之下一把火把醫書燒掉了，華佗的醫術從此絕跡，連他最著名的“麻沸散”都失傳。

華佗的故事流傳千年，到了近代，著名學者陳寅恪先生突然丟擲理論，認為華佗是虛構人物。陳寅恪認為華佗是印度的“藥羅漢”化身，因為後來流傳的麻沸散即是用印度“曼陀羅花”煮成，整個華佗的故事和印度佛教神話非常相似。

在正史上，華佗的出生日期，生平足跡確實很有爭議，其傳奇程度跟三國的另一大名人“左慈”相當，兩人的故事玄之又玄，接近半人半仙。

華佗治病的過程也很類似於巫術，從人的身體裡掏出銀針，棋子，甚至黃雀，這些故事很可能是採自民間傳說。史書相傳華佗會做手術，能刨開肚子洗腸子，在東漢那個醫療水平和衛生條件下，這種傳說的真實性也值得懷疑。

華佗唯一留下的東西叫做“五禽戲”，這是一種模仿動物行為的健身操，在南北朝時期出現，其他的藥方大多為託古假冒的，可以忽略不計。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曹操患頭風病和華佗被殺之原因探究》，潘偉斌；王仲傑

2、《華佗 到底是印度人還是伊朗人》，黃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