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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 的作者陳忠實: 父親曾告訴我讀過《白鹿原》

我父親年輕時在陝西師範大學當工農兵學員,讀的是中文系。陳忠實先生曾去給他們做過報告。我父親記得,第一句就是:我對文學有一顆虔誠的心。

陳忠實先生唸白字了,把虔誠念成了文成。眾所周知的原因,陳忠實先生那一代人在該好好唸書的年紀沒有正正經經上過幾天學,但這不影響陳忠實先生最終成為文學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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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告訴我這個的時候,全國識字的人都在看《白鹿原》,不識字的人都知道有個《白鹿原》。當時我還是個中學生,是偷著看的。

《白鹿原》我前前後後讀過十多遍。該書我至少買過四本,因為總有人借去不還——請借書未還者看到這篇作文後與我聯絡。

到西安後,見到陳忠實先生真人了,那是在李君鐵熊的婚禮上。當時,我是伴郎,陳忠實先生是證婚人。

哦,對了。婚禮主持人也姓陳。陳愛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陝西電視臺當家花旦,三秦父老昔日的夢中情人——什麼?你知道她。哦,你暴露你的年齡了。

李鐵熊如今是《新京報》的資深美術編輯,是我的好友加同事,當時我們都在西安某家媒體供職——我一直沒挪窩。

能請來陳忠實先生做證婚人,面子夠大。因為李鐵熊是文學評論家李星的公子。

李星和陳忠實先生相交多年。陳忠實先生寫完《白鹿原》,心裡很是沒底。作為《白鹿原》最早的三個閱讀者之一的李星,把陳忠實叫到家裡,關緊門窗,哆嗦著對著陳忠實先生用陝西土話喊出了一句:哎呀!咋叫咱把事弄成了!

對此,陳忠實寫文章回憶說,這一喊讓他“心頭髮熱到渾身發熱”。

在婚禮現場,見到陳忠實先生的我也是“心頭髮熱到渾身發熱”。我感覺自己比即將洞房花燭的新郎還要激動。別人都在瞅新娘、觀新郎,而我的注意力一直都被陳忠實先生所牽引著。

伴郎伴郎,半個新郎。可惜的是,作為伴郎,無法分身去和陳忠實先生說上一句半句的話。至於說什麼,並不重要。

直到婚禮結束,陳忠實先生退場前和新人告別,才走到我身邊順便和我握了下手。

當時,我一激動,啞巴了,啥話都沒說出來。

事後,我對李鐵熊說:唉,你啥時候再結一次婚吧,讓陳老師和我再握一下手。

李鐵熊:哈哈哈,你個壞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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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再見陳忠實先生就是在子午路一家回民館子吃灌湯包子了。

走進大廳,看到了一個熟悉無比的身影。瘦瘦一個老漢側臉對著我,和一個男子同桌而坐,已經吃完了,相對無言,默默抽菸。桌子上擺了幾個空籠屜。

“相聲皇后”于謙三大愛好:抽菸、喝酒、燙頭髮。哦,咱們的陳忠實先生不是也有兩大愛好嗎:看球賽、抽雪茄!

我馬上不淡定了。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呢?會不會太唐突了?

正猶豫呢,陳忠實先生和他的同伴掐了菸頭,起身離席了。我忍不住叫了一聲:陳老師,你好啊!

陳忠實先生真是個忠厚長者,聽到後,緩了下腳步,衝我笑著說了句:你也來了——我先走了啊,你慢慢吃。

那語氣,彷彿在村口遇到了一個本家的子侄。我如浴春風。

我站在那裡揮了揮手,就像電影裡的外國人那樣,有禮貌有風度。陳忠實先生笑著點點頭,走了出去,揹著一個包——裡面裝著的是書稿嗎?

當時我在相親。那個和我一起來吃灌湯包子的女孩是個教育局的公務員,白、胖、甜。

她問我:剛才那個老漢臉上褶子深很!他是你啥老師,教過你啥課嘛?

我一愣,然後很鄭重地告訴她:是我的語文老師,教我寫作文的。

這次相親當然沒有成功了。後來聽人說,相親的時候不能吃灌湯包子,肯定會泡湯的。但是因為偶遇陳忠實先生,這次相親反而成了我相親史上最難忘的一次。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堅持不懈,相親就成功了。我結婚比李鐵熊晚了十年。

我的愛人在西安石油大學工作。於是我婚後住進了西安石油大學的家屬院,舊樓,爬著厚厚的爬山虎。

不曾想,竟然和陳忠實先生做了鄰居。緣分啊。

是的,陳忠實先生是我的鄰居。作為西安石油大學的特聘教授,在石油大學的北院,有他一套房子。

確切的說,那是書房。陳忠實先生白天都在這裡寫作和會客。《原下的日子》等很多註明“寫於西安二府莊”的作品都是在這裡完成的。西安石油大學的北院位置就在二府莊(明代有兩個官僚在此建莊,故稱二府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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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鄰居,在院子的林蔭道,在教工食堂,在大門口的小超市,經常會遇見陳忠實先生。

如果,在食堂遇到他,他總是打上一份菜,加兩個饅頭。是的,就是這個伙食標準。

吃飯的時候,他慢慢地咀嚼著——在思考?是不是牙齒不好了?

幾乎每個西石大的教工家庭都會有一本《白鹿原》。我家就有一本,有陳忠實先生的簽名。

院子裡的人都知道這個外貌普通的老人是大文豪。每個人都在想:嗯,這就是我們院子的陳忠實先生,我們的鄰居。

大家都很有默契,沒有人去貿然上前打擾他。或用注目禮,含著笑意。偶爾,陳忠實先生院子遇到誰家孩子了,逗一逗。帶著孩子的大人才會對孩子說:寶寶,快叫陳爺爺好。

我也不例外,我也守著這默契。但是,看到他,我會不自覺地變得有禮貌有風度。比如,正歪著脖子咧著嘴看樹上鳥打架的我會馬上做道貌岸然狀,儘管他未必會看到我。

所以,我們的鄰居陳忠實先生可以坐在喧雜的教工食堂靜靜地、慢慢地吃著那一份菜和兩個饅頭。

有時候,好久見不到他,我就在想:陳忠實先生去參加什麼會議去了還是生病住院了?

是的,陳忠實先生就是西石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學校的校歌是陳忠實先生作詞的,校史館、二號教學樓廣場等多處都有陳忠實老師題詞。最關鍵的是,他就住在這裡,樓上樓下,前院後院,他是我們的鄰居。

■ 西安石油大學校本部2號教學樓廣場陳忠實老師題詞

院子裡有個老先生鎮著,真好啊,人的心裡是踏踏實實的。

二〇一六年四月二十九日,有花圈出現在了西安石油大學北院,陳忠實先生居所的樓下。大家一時間呆了,而花圈一個一個在增多。

噩耗傳來了,先生去了。我們很難過。

石油大學的紀念陳忠實先生的文章題為《緣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這話真好。陳忠實先生對西石大如此,西石大對陳忠實先生亦如此。

陳忠實先生走了,才七十三歲。現在七十多的老人正是最瀟灑的時候,夕陽正紅呢。

金庸先生活了九十四,錢鍾書先生活了八十八……您最起碼也過了八十呀。真希望這些用文字感動過我們影響過我們的老人能健康長壽,活過一百歲。

陳忠實先生走了好幾年了,但是每次路過北院先生樓下都會想起那個瘦瘦的身影。

痛惜的是:陳忠實先生在去世前的那些年抽雪茄抽得太厲害了,損害了健康;給那麼多無聊文人的狗屁文章寫序言,耗費了心力。真的,先生是個善良老實的人,就不會拒絕別人。

很後悔,在院子好幾次遇到陳忠實先生,都沒有規勸過。

作者 | 蟠桃叔 | 工藝美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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