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脆弱的祖先們行走在東非的大地上，他們沒有強健的肢體和鋒利的爪牙，他們謹小慎微仔細提防，彷彿每一陣風吹草動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但他們知道，最恐怖的敵人是
暗夜裡逡巡的大貓
。
黑夜中的捕食者 | hesselink / Flickr
黑夜裡的死神
1898年3月，
鐵路
修到了乞力馬扎羅山不遠處的
察沃河
。參與建造的是3000多名來自印度的
勞工
，他們初來乍到，隨意散居在十餘公里範圍內的營地裡，尚不知道肯亞的河畔潛藏著什麼樣的危險。
修建鐵路的勞工，來自講述這一故事的電影《黑夜幽靈》 | The Ghost and the Darkness （1996）
很快，黑夜裡的死神現出了真身。
兩頭雄獅
趁著夜色潛入了營地。人們還沒反應過來，毫無防備的工人已被擄走，第二天剩下樹叢裡的
一堆骸骨
。事發不久後，負責管理營地的約翰·亨利·
帕特森中校
前來履職，當即遭遇了下馬威：獅子們擄走了一名隨行的搬運工。
察沃國家公園 | Chris Cooper / Wikimedia Commons
到了4月，遇難人數增加到17人，這還僅僅是個開始。營地人員
點起篝火，佈設荊棘和柵欄
試圖拒食人獅於門外，但是獅子們總能輕鬆繞過簡陋的防線繼續獵殺。
工人們修建了荊棘柵欄 | The Ghost and the Darkness （1996）
起初，兩隻獅子分工明確，一隻在外守望，一隻進入營區捕獵。獅子們屢屢得手之後，膽子也越來越大，不再費心望風，而是分頭各自捕獵。更令人不安的是，
獅子來襲得越來越頻繁
，最初會相隔幾周，到最後，可怖的死神幾乎每天都會降臨。
令人恐懼的獅子 | Chris Eason / Flickr
兩頭獅子被冠以Tsavo Man-Eaters（
察沃食人獅
）的名號，營地裡流傳著各式各樣關於食人惡魔的傳說。恐懼和絕望的情緒四處蔓延，工人們紛紛逃離工地，使得
鐵路工程陷於停滯
，迫使當局和帕特森中校下定決心和獅子正面對決。
帕特森中校（左二） | The Maneaters of Tsavo
第一頭獅子於12月9日落網。據帕特森自敘，他先擊中了獅子的後腿，卻被它逃脫。當晚，受傷的獅子又返回，試圖反殺帕特森。帕特森早有準備，用一支威力更大的步槍射穿了它的心臟。第二天早晨，人們找到了獅子的死屍，一量之下，發現它
足有三米長
，用了八個人才抬走。
第一隻被擊斃的獅子 | Wikimedia Commons
狩獵第二隻獅子就沒那麼順利了。帕特森前後與其較量十幾天，遭遇三次，一共開了九槍，終於在12月29日將它打倒。
帕特森在追蹤獅子 | The Ghost and the Darkness （1996）
事後，各方估計
大約有35人
成為了察沃食人獅的爪下亡魂。但或許是為了誇大自己的功績，帕特森聲稱這兩頭獅子前後共殺死了135人。帕特森保留了兩頭獅子的皮和頭骨，於1925年轉賣給了
芝加哥菲爾德自然博物館
。當時的兩件標本已朽爛不堪，博物館對其進行了填充整形。
第二隻被擊斃的獅子 | Wikimedia Commons
獅子也會禿頭
在菲爾德自然博物館展櫃裡，察沃食人獅的標本一臥一立，身處乾旱荒原的造景之中。但是兩頭獅子的脖頸上光溜溜的，
一絲鬃毛都沒有
，根本就不像是介紹裡寫的雄獅嘛！
察沃食人獅的標本 | 菲爾德自然博物館
缺少鬃毛倒不是標本製作過程中的損壞，反而是察沃食人獅原本的樣貌。察沃食人獅是一種
無鬃雄獅
，英文稱之為Maneless Lion。現存亞洲獅子的鬃毛就不太茂密，古埃及的獅子藝術形象常常就沒有鬃毛，西非、烏干達和肯亞（包括察沃）也還有不少鬃毛稀少缺失的雄獅，它們都不似我們熟知的威風凜凜的草原之王。
雄獅也有禿頭的煩惱 | Mgiganteus / Wikimedia Commons
無鬃雄獅的
成因眾說紛紜
，有認為鬃毛阻礙了炎熱地區獅子的散熱，有認為是方便在多刺多灌木環境中行動，也有人認為察沃獅子較高的睪酮水平解釋了它們的較強的攻擊性，也能導致了脫毛（脫髮）。
食人獅為何吃人
比起頭髮的問題，人類還是更關心
為什麼獅子要吃人
。
2017年，動物學家們掃描了察沃食人獅的頭骨，發現食人獅牙齒的磨損方式與養尊處優的圈養獅子類似，
缺少硬物磨損的痕跡
，說明它們並不常去啃咬骨頭，甚至沒有怎麼吃過堅韌的食物。
研究人員正在掃描食人獅標本 | 菲爾德自然博物館
他們還發現察沃獅子的下頜和牙齦處出現了膿腫和炎症的痕跡，或許解釋了它們對“病號飯”的偏愛。獅子等大貓捕殺大型獵物時，依賴強有力的牙口去扼住獵物的咽喉。如果
牙齒和下頜功能欠佳
，啃咬獵物時疼痛不堪，那就無法快速殺死活蹦亂跳的獵物，獵手也就很容易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時候，反抗能力差且又沒有堅實皮毛保護的人類就成了一種不錯的選擇。
食人獅的頭骨 | 菲爾德自然博物館
但不是所有食人獅都有明顯的健康問題。察沃食人獅肆虐時期正好與牛瘟流行重合，畜疫殺死了更容易得手的
家畜獵物
，可能促使了獅子們鋌而走險。
歸根到底，食人獅的起因是本不該相互接觸的人和獸相遇了，野生狀態下的猛獸和人類很難安全共處，一旦短兵相接，在所難免地要發生衝突，最終以至少一方受害收場。密山市闖村的老虎就傷到了人，所幸傷者無性命之虞，這場
人獸衝突
的結局算是不錯——至少對人來說如此。
帕特森就這一事件寫了本書 | Wikimedia Commons
那，我們還要看著獅子殺人最後又被人殺的事件重演嗎？東北虎下一次闖村後還要被關去虎園嗎？今天的察沃國家公園提供了一個可行的答案。
察沃食人獅事件120年後，
中國承建的新蒙內鐵路
也穿過察沃國家公園，一座特大橋橫跨了當年的察沃河，它全長1987。7米，是肯亞境內最長的鐵路橋樑，最高處離地35。1米，保證大型動物也能夠安然穿越。察沃公園內一共修建了9處這樣的大型通道，還設定了100多處小型涵洞，以期
把生態影響降到最低
。
新蒙內鐵路留出了供野生動物穿越的廊道 | Kamweti Mutu / Wikimedia Commons
隨著觀念和技術的進步，我們得以將環境友好、緩解人獸衝突的理念履行到新蒙內鐵路的設計施工之中，人（車輛）與動物的衝突事故大大減少，察沃公園和鐵路、人類和草原上的獅子終於可以
互不相擾地共存
了。
鐵路附近的野生動物 | Kamweti Mutu / Wikimedia Commons
只有察沃河特大橋下不遠處還豎立著“Man Eater”的牌子，提醒過往的旅客這裡發生過一段人獸相爭的往事。
觀察食人獅標本的遊客 | 菲爾德自然博物館
日曆娘の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