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我會寫這樣一篇文，因為在中國作文歷來是不用無名小子來教的，或者說早有定格，在家境優渥到可以讀書的孩子們早在束髮之前便能熟練的套來套去了，我在高考之前的作文大都是這樣寫出來的，而如今又忽然想起了些碰壁的事，故而記述下來了。

在五四以前，能作文章的人是不容易的，因為他需生在官宦大戶，再不濟也是近乎衰落的世家，才能被送去背書誦經，識得字，斷得句，而後考取功名去欣欣然做官了，有時忽而興起，便研磨捻筆，在青樓裡作一篇鴛鴦體的文，再不濟也是在皇帝抽稅詰難時作幾篇悲天憫人的呻吟，索性這些文章大都收錄在精訂的標本中，於今的眾人都沒什麼興趣了。而五四之後，文章便漸漸的世俗化了，市民們也大都願來發聲，只是可惜所謂的市民們也大都是那些先前被送去背書誦經的孩子們，他們在時代覺醒了，承受了久病的痛，用血淚使這裡漸好了起來，而真正使所有人都有作文的能力，大抵要到掃盲之後了，彷彿掃盲之後，人人都會明智進而努力向好，可沉重的現實卻將這美夢無情的擊碎了，像一紙書文上赫然印著趕英超美那樣。

掃盲之後，好像再無什麼明顯的節點，來劃分中國人所寫的文了，直至現在還是那樣，然而中國的文章就沒什麼未變的脈絡嗎？我想還是有的，第一點便是總安插些虛言永不剔除，古時的信件，總要在最後加上跪拜，泣涕，掩面等等，我想大都不會在寫完信件對著信跪拜或者流淚的，近時也一樣，明明文章是攻擊和詰難他人，卻總是要給他人擺個什麼稱號，頌些可有可無的功名，彷彿是有尊敬的，然後在大加攻擊，直至文末，才發現全是鄙夷，這或許更有些攻擊的效果吧，因為我也常用這妙法去諷刺別人，早已是久病了。其二便是總偏著打啞迷的語調，對於許多一句話便能明白的事情，總是要編排些暗語，我想文章不過是闡述思想的工具，大不能顯出作者的智慧高人一等的，孫悟空竟明白菩提要他三更來學功，大是吳承恩所安排合人胃口的，因為中國人大是在官場與酒場待久了，許多不宜說的話便要打謎語，倒符合中國人脾胃。其三便是不說今時事，要說古時跡，以前要是有詩人或廉官看不慣當朝統治者，便要做幾篇借古諷今的詩句來，大會希望有人能懂其中深意吧，倘若懂了，便成了烏臺詩案，倘若不懂，便只能拜託如今的學生們加以分析鑑賞了，他們當然也有苦衷的因為寫古事要比寫時事安全的多，因為氣憤，罵罵秦檜，高俅，和珅，魏忠賢便好，既可以解氣，又不用擔心其黨羽記恨算計自己，而對於現在，只是抱怨幾句，那些協會團體便惡狠狠的準備報復了，或許是一紙傳票，或許是刀片棍棒，又或者是一沓現金吧，誰又曉得呢，但唯一肯定的是，一定麻煩，故而索性沉默是金，因為僅僅一聲細微的呻吟大都可能被屠戮的。

我們要如何作文，寫到這好像也沒什麼有用的建議，只是希望這尚未察覺的變的脈絡會在一次次春後結出不同於往日的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