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天神，引出萬物者也。”——《說文解字》

作者：鯨心

“世界建造遊戲大全”

去年，任天堂推出了一款名為《世界遊戲大全51》的小遊戲合集，將迄今為止影響最深遠的小遊戲（竟然沒有鬥地主）收錄其中。本以為這種事也只有老任才能做出來，沒想到在《天神鎮物語》（以下簡稱天神鎮）中，我竟然也玩出了“世界建造遊戲大全”的感覺。

“縫合”，是我在遊玩《天神鎮》後最大的感受，你能在其中看到許多經典遊戲的元素，創作者用符合國人審美的方式將它們重新排列，最終形成了一部邏輯自洽的作品。

建造類遊戲的本質就是讓玩家站在上帝視角，俯瞰大世界裡的芸芸眾生。如果玩家被賦予神的能力，就相當於將這份代入感放大數倍。 在一款名為

《宇宙主義》（The Universim）

的遊戲中，玩家扮演的神明可以控制人類繁衍、四季交替；同類型的

《黑與白》（Black and White）

，神不僅可以神域範圍內將人類把玩於掌心，更可以馴化神獸，讓它幫助人類建立文明。

《黑與白》裡的神獸是神力系統中最重要的分支

《天神鎮》裡的“天神系統”相當於這兩種玩法的結合， 《宇宙主義》中的神只能透過改變環境來間接與人類產生互動，在無形中增加遊戲難度，《天神鎮》則可以消耗“信仰值”直接控制居民來進行建設與開採，在策略上更加靈活多變。

《宇宙主義》遊戲畫面

在《黑與白》裡，神的終極目標是讓神域範圍覆蓋星球，但在大部分時間裡，神都在調教自己的神獸，有時，神獸會幫助人類運輸資源，但神獸也會襲擊人類、破壞建築。神對這些行為進行獎懲，從而引導它協助統治。《天神鎮》將這個有趣的機制捨棄掉，我覺得十分可惜。

雖然畫面已經過時，但《黑與白》在創意上可謂是《天神鎮》的祖師爺

建造系統上，遊戲沿襲了

《放逐之城》（Banished）、《王國與城堡》(Kingdoms and Castles)

這類遊戲的設計，比如，倉庫和市場需要被安置在合理的位置才能達到運輸效率的最大化；溫泉、醫館等功能性建築的放置也會影響居民的日常生活。這與引進了地格屬性和道路範圍的《王國與城堡》在設計理念上十分相似，某些特定擺件或建築具有風物、商業、美食、小景 4 種屬性的特殊效果，每種都有不同的點數，可以疊加給作用範圍內的民居，只要達到一定的數值，就能觸發套裝屬性的加成。這種組合方式雖說犧牲了一部分自由度，但卻讓遊戲玩法變得更加平滑。

《王國與城堡》遊戲畫面

《天神鎮》的最終目標是建立一座神蹟，這點很像《帝國時代》裡其中一項勝利條件——建立一座奇觀。《帝國》裡的敵對勢力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奇觀的建設，而《天神鎮》裡也存在著妄圖侵犯城鎮的敵人。

《天神鎮》的戰鬥系統本質是塔防，但相較傳統塔防遊戲又稍顯簡陋，在城鎮建設過程中不時有妖獸入侵，這時就要依靠防禦建築來作戰，雖說與《黑與白》中的神獸戰相比會少些樂趣，但起碼中規中矩。

還有個有意思的小細節，在《宇宙主義》裡，操縱的游標化身成一個飄蕩的光點，它拖拽出的尾跡像是神明向人間傳達的旨意，而《黑與白》更直接，一隻金色的手出現在螢幕上，與亞當斯密提出的“看不見的手”類似，神之手在虛擬世界攪弄風雲。《天神鎮》裡的游標是個小畫筆，有點像《江南百景圖》的那支描繪世界的畫筆，觀感上很舒服。

與《江百》的純水墨畫風不同，《天神鎮》的藝術風格里多了幾分寫實

遊戲的資源種類也著實不少，基礎資源包括食物、木材、石頭、金屬、靈石、棉花、衣服、工具和奇珍異寶等9種，像食物這類資源都會由居民自行分配，十分合理。

之所以出現這種“世界建築遊戲大全”的既視感，是因為開發遊戲的星奕工作室的員工大多為模擬建造遊戲愛好者，正因如此，那些經典的設計被用到《天神鎮》中，最終形成我們面前的作品。有些玩法得到了改良，而有些玩法卻被捨棄，實在有些令人感到可惜，但考慮到這是一款剛剛發售的遊戲，在玩法上它確實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天神修煉手冊

“最開始本來是一片無限的虛空，然而，您，只要輕輕一觸，便喚醒光明。”

這就是遊戲《宇宙主義》的開場白，隨著玩家的滑鼠在螢幕上輕擊一下，奇點炸開，宇宙誕生，玫瑰色星雲在黑暗中綻放。玩家的情緒瞬間被調動起來，伴隨著炸裂的開場，玩家開始了作為“神”的一系列工作。

除了能帶給人們掌控一切的快感外，“天神模擬器”又為何能在科學至上的今天吸引玩家的喜愛呢？

《宇宙主義》開場畫面

由於缺乏足夠的科學技術，古時的人們經常將天災歸功於神明的責罰，無數的神話故事就這樣誕生了。山洪泛濫，於是“鯀竊息壤以堙紅水”，黑夜降臨，便有“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可見，日月交替，天災人禍，在古人們的心中，皆憑天神的喜怒哀樂而運作，不以人的意志改變。在今天看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從祖先那裡遺留下的神話，卻一代一代傳承下來。這其中不乏很多有趣的神明。比如道教中記載的

“此間土地，神之最靈，昇天達地，出幽入冥”

的福德正神，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土地公，中華文化中的自然神，無論是君王還是平民百姓，都得對它立社祈求，以祈社稷、天下之福，這體現了人對大自然的敬畏。

再回過頭來說說《天神鎮》裡的土地公吧，作為“天神系統”裡神權的一個分支，土地公的作用在遊戲裡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玩家不僅可以快速將地圖上的資源收入囊中，更能頻繁移動建築，搬山填海。

除此之外，還有類似灶王爺和文曲星這樣有趣的神明，玩家在選擇的時候大可開動腦筋，我大膽猜想，中國有如此多的神明，遊戲後續推出DLC時，製作人會不會將他們也收錄其中呢？

除了神明提供的加持外，《天神鎮》還存在一套獨特的卡牌系統，如何利用神力卡片在合適的時機發揮最大增益效果，這不僅是玩家需要時刻思考的問題，還是製作者需要反覆權衡的問題。畢竟在一款建造遊戲中賦予神太多的能力會影響遊戲平衡，神力卡片的獲取也取決於玩家到底與哪位神明交好，有點像在卡牌遊戲裡選擇卡組，十分有趣。

與上述兩種增益相輔相成的還有天神的科技樹，不過這個系統幾乎在所有建造類遊戲裡都有應用，《天神鎮》的科技樹只能說中規中矩，但作為影響遊戲平衡性的一環，在設計時也仍十分考驗創作者的功力。

總有刁民想害“鎮”

隨著開發技術的成熟，現在的建造模擬類遊戲愈發向“刁民模擬器”的方向發展，早期玩家在傳統RTS或SLG中，市民與衛兵都是千篇一律的工具人。後來在《宇宙主義》、《黑與白》這類作品裡，神可以用自己的行為間接影響人類，也能主宰人類的情愛與工作，但核心玩法仍舊在神的身上。前兩年的《冰汽時代》和《海島大亨》系列應該是真正向“刁民模擬器”發展，人們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被996壓榨時會不滿，甚至暴動。

《天神鎮》儘可能為居民設定一套完善的模擬機制，每個居民都有獨特的性格和慾望，當需求得到滿足時，他們就會在“神廟”參拜，成為“天神”的信仰者。每一位信仰者的參拜都能為“天神”增強神力，影響天神的能力。

除此之外，每個居民還擁有不同的特長，玩家需要將他們分配到合適的崗位才能達到最大化的效率。生老病死也是模擬中最重要的一環，孩童們的能力在私塾得到培養，最終各奔東西，飄蕩的許願符、沐浴的居民、讀書的孩童……一個鮮活的社會群像就這樣誕生了。

居民也會有自己的想法，貪圖享樂以致誤工的情況十分常見，這給小鎮的建設帶來麻煩。還要考慮居民的成長週期，每個家族的家譜記載著他們活過的證明，老齡化、躺平、內卷……當這些極為真實的社會現象出現在“刁民模擬器”中時，你會發現其中閃爍的人性光輝，當我們用宏觀的角度去看人間的變遷，站在全新的角度思考問題，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當然，他們這次不會再問你：“這一切都值得嗎？”（笑）

前路漫漫

集眾家之所長的《天神鎮》毫無疑問是一款佳作，但它仍存在許多不足，在遊玩過程中，我多次感到戰鬥系統的不平衡，妖獸的發展總是比小鎮的建設快上一步，在抵禦妖獸的戰鬥中我的城鎮總是損失慘重，這種惡性迴圈讓我感到很糟糕。

從設定上來講，儘管《天神鎮》的世界觀是架空的，但從藝術風格上能明顯看出獨特的國風氣息，望樓、園林、神廟……這些建築的設定也都中規中矩。做得稍微不錯的有官府、私塾、魯班坊、道觀等，奇觀的設定只能說中規中矩。我一直認為，此類遊戲中一定要有讓人印象深刻的建築或兵種。比如上面提到《帝國時代2》裡那些充滿歷史感的奇觀阿茲特克太陽神金字塔，還有《紅色警戒》裡的漢堡——當建築坍塌，猩猩倒在地上，幾個造型可愛的老八秘製小漢堡就會掉在地上。

就像我在開篇所說，無論是工作室還是遊戲本身，在未來都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就現階段來看，星弈工作室所交出的答卷已經令人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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