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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來唐朝走向崩潰的開始:唐懿宗舉辦盛大奉迎佛骨典禮【組圖】

後唐同光二年(924年)二月,新大唐帝國皇帝李存勖在國都洛陽城舉行了祭天大典,隨後釋出了大赦天下的詔書,這是新大唐帝國和大梁帝國交接完成通告上天和天下百姓的一次標誌性事件。

當日陽光明媚,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新時代到來的喜悅,有些上年紀的人說這是五十年沒有看到過的盛大典禮。不過,這個回憶並不吉利,五十多年前的唐鹹通十二年(871年),時任皇帝職務的唐懿宗舉辦了盛大的奉迎佛骨典禮,某種程度上是唐王朝走向崩潰和滅亡的開始。

與舊大唐帝國是經過二百多年的積累才回天無力不同,新大唐帝國天生存在致命缺陷。

組成帝國官僚集團的包括前河東代北集團舊臣,河北各地前藩鎮官員將領,加上後梁帝國投靠過來的各級官員、地方節度使,李存勖又開創性的任用了大批戲子官員,以及為了體現皇家威儀重新徵召的前大唐宦官。另外,李存勖對自己的太后老孃和媳婦皇后也非常縱容,各地地方官除了接受皇帝的詔書之外,還對太后的誥命、皇后的教命一併遵行,“

紊亂之弊,人不敢言

”。

以上各種各類人物遍佈朝堂上下,新大唐帝國不但繼承了舊大唐及後梁帝國的一切弊端,還有自己的特色。

後唐帝國,從建立開始就在組織體系上具備了國家滅亡的必要條件。

(隋唐圓丘天壇)

新大唐帝國與之前大梁帝國也有不同,那時的朱溫周邊仍有不少有發展潛力的敵人,朱溫的失敗就是在於放鬆了軍事方面的建設,而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民生方面,如果沒有李存勖在軍事上傳奇一般的不斷勝利,後梁帝國本不應當那麼快滅亡。

而李存勖與朱溫剛好相反,在周邊已經沒有強力敵人的情況下,仍然保持一支龐大的軍隊以及極高的賦稅水平,加上時任租庸使負責國家財政事務的孔謙一味盤剝百姓,大赦天下的各個條款到了地方上都成了一紙空文,“

自是每有詔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

”(《資治通鑑》)。

從梁唐兩代國家財政方面也能看出來,朱溫當上皇帝之後第三年開平三年就已經開始給文武百官全額髮放工資俸祿,並在洛陽恢復中斷多年的正月十五上元節燈會。而後唐第三年同光三年,新大唐帝國仍然缺錢,不但官員工資要拖欠並打折扣,甚至本來要給前唐昭宗、哀帝好好安葬一下,都因為“

年飢財匱

”而暫緩。(《舊五代史》)

一方面要維持一支龐大的常備軍以震懾各地藩鎮,一方面又不能及時把戰爭狀態調整為和平建設狀態,原本已經承受龐大賦稅壓力的河北地區更是難以維持,這才是之後魏博兵變蔓延無法控制的根本原因。

(後唐莊宗李存勖)

李存勖自身的問題也不小,有了滅梁這樣偉大功績之後,李存勖迅速本性暴露,要把過去十幾年失去的享樂時光一次性補回來。原本李存勖就喜歡和戲子伶人在一起玩樂,經常高興了就答應任命這些戲子為刺史級高官,滅梁之後大多承諾兌現,賞賜財物更是從來沒有節制。

李存勖本身並不缺錢,在投靠過來的原大唐宦官蠱惑下,李存勖設立了內府,各地藩鎮進獻的財物屬於預算外收入,全部進入內府用來給李存勖夫婦享用。這也是孔謙這樣負責財政事務的官員拼命壓榨百姓的原因,沒辦法,地盤大了、官員和士兵數量多了,但國家財政沒有新增收入,只能如此。

李存勖還特別喜歡打獵,在洛陽期間多次組織外出遊獵,今天獵鹿,明天打大雁打鴨子,有時一個月數次之多。其中同光二年(924年)十一月的一次甚至帶著萬餘金槍侍衛騎兵去了洛陽附近的伊闕縣(龍門),出去四天獵獲了上萬頭以鹿為主的各種野獸,當晚回洛陽時“

六街火炬如晝

”。(《舊五代史》)

對於身邊計程車兵將領,李存勖更是在財物賞賜方面大方得很,經常有士兵在陪伴李存勖打獵時抱怨天氣寒冷大家辛苦,李存勖就“

隨所欲給之

”,這種情況數不勝數。(《舊五代史》)

等到李存勖最後一次親自出徵前往河北平叛時,隨同的將領士兵紛紛逃亡,之前還能用軍法維持軍紀,滅梁之後這些士兵已經被李存勖的大手筆養的胃口大了,沒有豐厚賞賜根本就不幹活兒。

李存勖的皇后劉氏也是個能花錢的人,內府相當於是夫妻共同財產,劉皇后平時在寫佛經、佈施僧人尼姑方面花了不少冤枉錢。但與花錢相比,劉皇后更擅長的是攢錢,最後形勢危急的時候,劉皇后仍然不捨得內府中的那些財物,加劇了士兵們怨氣的積累。

當時李存勖最倚重的大臣應當是李嗣源、郭崇韜、孔謙三人。

其中李嗣源是軍隊統帥,在整個後唐帝國軍中地位僅在名將李存審之下,李存審長年鎮守北方邊境,李存勖身邊能依仗的就只有李嗣源一人。當時新大唐帝國國內幾乎沒有戰事,唯一算是麻煩的只有北方的契丹屢次入侵,但麻煩畢竟只是麻煩,基本上都在北方邊境上就得到了解決,李存審一直在幽州鎮守,並因此失去了參與滅梁戰役的機會,不過李存審在北方一日,契丹根本沒機會對後唐帝國造成威脅。

可惜李存審於同光二年夏天病逝,北方缺乏大將主持,李存勖讓李嗣源接替了李存審原本的蕃漢馬步總管的職務,成為後唐帝國的兵馬總司令並前往北方負責與契丹作戰。李嗣源也知道自己有功高震主的嫌疑,曾經提議自解兵權,但李存勖正當壯年,還沒到猜忌功臣的年紀,所以繼續由李嗣源統領大軍;

後唐謀臣之首是郭崇韜,在攻打大梁一役中有定計大功,也是李存勖最信任的首席智囊,時任樞密使要職,相當於是首席宰相。不過這段時間郭崇韜的日子並不是太好過,一方面革命成功了就有人出來摘桃子,有人建議要由名家輔佐皇帝,郭崇韜的宰相團隊裡就多了幾個只會說話不會做事的所謂名家。另外,郭崇韜對於李存勖寵信伶官、宦官這兩種禍患之源非常反感,又不擅長對付這些倖進小人,矛盾已經開始表面化。因此,郭崇韜力主對蜀中用兵,想借滅國大功來壓制這些人。當然,郭崇韜也是個懂政治的人,把李存勖的兒子李繼岌推為主帥,自己甘當副手;

為帝國管理財政事務的第一理財能手是孔謙。孔謙原本是魏博鎮的官員,梁晉河北大決戰後李存勖全面佔領河北,孔謙也成了晉王勢力中的一員,之後七八年間一直負責財政事務,為李存勖征戰河南立下大功。不過畢竟孔謙資歷比較淺,郭崇韜和他也不是太對付,推薦了一個老資格官員擔任財政部長職務,孔謙變成了副部長,這讓孔謙非常不滿意。

另外,孔謙為了後唐帝國財政不至於崩潰,不但壓榨百姓,還一直在打文武百官俸祿的主意,不但延期支付,更是不足額支付,讓孔謙在後唐帝國官僚體系中人緣很差,後來明宗李嗣源殺掉孔謙也有平息官員們怨氣的意思。

(唐三彩伶人仕女)

這些事情都是隱藏在水面下的暗流,新大唐帝國仍然強大,甚至還有餘力考慮一統天下,僅剩下的獨立勢力是前蜀王衍和淮南楊溥,唯一需要考慮的是誰先誰後的問題。至於遠在嶺南的南漢皇帝劉龑【yǎn】,沒有人把他放在心上,那就是一個可以傳檄而定的弱雞。

楊吳勢力當時已經是權臣徐溫掌控權力,但名義上還是楊行密的兒子楊溥為淮南之主。楊吳勢力對後唐帝國非常警惕,這段時間多次派遣使者前來聯絡,理由五花八門,總之是一直注視著李存勖的動向。使者來了想必不是空手來的,送出去的禮物讓那些戲子、宦官在李存勖面前說幾句好話應該問題不大。

與之相比,距離稍遠的前蜀就冷淡的多,但李存勖派去的使者回來後帶來了一個好訊息,這個使者經過對前蜀的細緻觀察以及與前蜀大臣的交流,得到結論是前蜀皇帝王衍已經無法掌控局面,前蜀“

可取

”。

另外,還有荊南節度使高季興的一句話讓李存勖下定了決心。高季興此人原本是後梁封疆大吏,現在也投降了後唐,並且是少數幾個親自來洛陽和李存勖見面的前朝節度使之一。高季興本來是想給李存勖設個套,畢竟蜀中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希望後唐和前蜀兩國互相消耗實力,自己的荊南與蜀中臨近,正好可以趁機發展壯大。於是高季興極力鼓吹要先伐蜀,之後再利用蜀中積累和資源順長江而下攻打淮南。

實際上這個建議並沒有錯,當年西晉滅東吳、隋滅陳都是這個套路,而且事態也果然如此發展,前蜀一點兒也不禁打,若非後唐內亂李存勖身死興教門,後唐帝國一統天下就在眼前。

同光三年(925年)九月,李存勖命大軍出征蜀中,相當於在滅梁後準備了一年半時間,玩兒歸玩兒,李存勖對於一統天下還是有理想的。

這次準備非常充分,李存勖任命的統帥是三兒子魏王李繼岌。李存勖有五個兒子,李繼岌雖然排行老三,但卻是李存勖現存的老大,之前兩個估計夭折了,另外四個都只是小孩子。李存勖剛剛過四十歲,李繼岌估計也就是十幾歲,雖然年紀還不大,但之前祭天大典是皇帝獻祭之後的亞獻,這次又讓他出徵蜀中,有被當做皇太子培養的趨勢。

大軍副統帥是郭崇韜,也是實際上的大軍統帥,李繼岌對郭崇韜言聽計從。隊伍中還有另一個資深參謀任圜

[huán]

,此人當年李克用還在世的時候就是晉軍鎮守山西南部潞州地區大將李嗣昭的副手,各方面能力非常全面。另外,出征隊伍中還有大量唐、梁兩朝的高階武官,尤其是前梁舊臣,這是他們表現自己的最佳機會。

此次出征李存勖給了六萬後唐軍主力,加上西北及關中各地藩鎮配合作戰的部隊,總兵力應該在十萬上下。養精蓄銳已久的後唐軍士氣正盛,九月十八日離開洛陽,十月十九日透過大散關這個川陝咽喉進入蜀中,後唐軍僅攜帶了十日的糧草物資,指望西北各地軍閥供應必定來不及,所以大軍首先需要解決的就是後勤供應問題。

不過,用不著西北、關中地區乃至山西、河北、河南供應後勤了,蜀中早已沒了抵抗的意志,第一道防線抵抗微弱,鳳州城(現陝西鳳縣)降,後唐軍得了八千士兵、四十萬軍儲;故鎮降,後唐軍得了四千士兵;克三泉,後唐軍再次獲得了三十萬軍儲。蜀中承平日久,又有成都平原這塊天府之國寶地,物產豐富,王建苦心經營十多年積攢下來的這些物資都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三泉失守後,前蜀皇帝王衍派遣三萬親軍前來收復,後唐軍僅僅用五千前鋒軍中的三千精銳騎兵出戰,以一敵十輕鬆擊破前蜀軍,一戰斬首五千,此戰也是後唐滅前蜀之戰中戰鬥規模最大的一場。

隨後,後唐軍幾乎是以急行軍速度前往成都,周邊各處前蜀城池、藩鎮紛紛來降,當前蜀帝國輔政大臣、王建義子、六軍使王宗弼,這個蜀中第一權臣、軍隊總司令也表示投降之後,前蜀帝國大勢已去,王宗弼軟禁了王衍,並以王衍名義上表請降。

此次出兵,後唐軍從出發到進入成都不過短短七十五天,幾乎兵不血刃就接收了前蜀帝國的全部土地、人口、士兵、財產、物資。前蜀已經存在了十八年之久,這種蝸居一隅的割據政權,如果沒有諸葛武侯這樣的傑出政治家、戰略家統籌策劃,必定會在長期和平狀態下失去進取心,淪為被征服的物件,三國時期的蜀漢,五代時期前蜀、後蜀都是如此,也就是所謂的“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滅蜀之後,李存勖考慮蜀中之地容易被割據成為獨立勢力,選擇了孟知祥、董璋二人分別擔任劍南東西兩川節度使。董璋是隨軍出征的前後梁將領,孟知祥是後唐河北嫡系,二個出身不同的人之間能夠相互制衡。不過,後來董璋沒幹過孟知祥,孟知祥一統東西兩川建立了五代十國之一的後蜀。

這一刻也是後唐帝國疆域面積最大的一刻,當年梁晉吳蜀天下四分的局面變成了後唐帝國四有其三。可惜,巔峰即是終結,楊吳勢力正在戰戰兢兢等待後唐大軍來攻的關鍵時刻,後唐帝國開始連續出現內亂,遠征軍副統帥郭崇韜被冤殺,河中節度使朱友謙被冤殺,河北魏博鎮兵變,遠征軍大將康延孝反,前往魏博平叛的李嗣源與叛軍合流,後唐開國皇帝李存勖身死洛陽興教門。

這一切都是李存勖造成的,五代亂世必須要一位有大智慧的英雄才能結束,李存勖,他還遠遠不夠格。

(本文接續《五代後梁》系列,為五代後唐帝國系列第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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