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兩個月，在反傳銷群內，突然有一個人連續發多條資訊，聲稱要提著刀去北海殺人。

群友們安撫良久，才得知他要殺的人是他前女友。等他情緒安定一段時間後，我加了他的好友，他主動告訴了他和他前女友的故事。

為了方便表述，我以第一人稱敘述了他的經歷。

1

“老公，我在廣西這邊看準一家門面。你過來幫我參謀一下唄？”

打電話的是女朋友小芹。以前我跟她開玩笑，“我們都沒有結婚，幹嘛老叫我老公？”她害羞地低下頭，突然又握緊拳頭捶我胸脯，“我想怎麼叫就怎麼叫？你管得著嗎？”那時我幸福極了，認定她就是我要娶的人。

我和小芹是在合肥學駕照認識的。當時她在練車場常常雙手抱胸，站在一旁，從來不和任何人說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後來一次練習上坡定點，我和兩個學員坐在後排聊著天，突然感覺車子竄了出去，等我緩過勁來時，發現車前身離牆壁只有半米的距離。坐在副駕駛的教練吼著髒話，我這才發現開車的是小芹，她低著頭，小聲地抽搐著。

下車後，我看見小芹蹲在帳蓬下一直哭個不停，我當時並沒有想去追求她的想法，因為她長得並不漂亮，額頭有些高，小眼睛，塌鼻子。我只是感覺一個女孩子也不容易，就到附近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紙巾遞給她，安慰道，“沒事，我也經常把油門把剎車踩。”

一來二去慢慢熟絡起來，我知道她剛剛失戀，心情不好。後來約她吃飯，她點菜總是點便宜的，我就感覺她是持家的女孩，再細瞧她，發覺她長得很耐看。考完駕照後，小芹順理成章成為我的女朋友，並且同居。她當時在商場賣服裝，我在一家房產中介做銷售。

小芹很努力，每天下班後，她還要去美甲店當學徒工。她說賣服裝不能幹一輩子，想著以後開一家美甲店，這樣工作輕鬆，掙的錢也多些。我當然支援，畢意她心理有想法，也很上進。

談戀愛兩年後，我把小芹帶回老家，父母很滿意。正月，我去小芹的老家，她的父母對我也基本滿意，只是希望我能在太原買套房子。我答應了，心想自己再努力工作兩年，加上父母的支援能在郊區首付按揭一套。

直到後來，小芹突然接到她前同事的電話。說想請小芹去廣西旅遊，小芹禮貌地拒絕說要上班沒時間。後來小芹又接到她的幾個電話，但我不知道具體聊天內容。有天小芹對我說，她想去廣西，因為麗姐（即小芹的前同事）說準備在廣西和她合夥開一家美甲店。

廣西在我的心中是個敏感的地方，新聞總是把它和傳銷聯絡起來。我本想和小芹好好溝通一下，但是她卻認準要開美甲店，當即辭職就去了廣西。

小芹去廣西后，開始還接聽我的電話，慢慢就不接了。我給她發信息，她要等到一兩天才回。我問她的具體位置，她含糊期辭，一會兒說在南寧，一會兒說在北海，又一會兒說在桂林。我只好給她的父母打電話，但是她的父親也打不通她的手機。後來她主動給我發信息，叫我等她幾天先考察一下店面。直到去了13天后，她突然給我打電話，也就有了故事的開頭。

2

我懷疑小芹進入傳銷了，但是又沒有直接證據。我在電話裡問小芹開店的細節，她總是說我過去後就知道。我不能對她說狠話，再說她真是開美甲店呢？我在網上搜索傳銷的特徵，但也不敢判定小芹就是進入傳銷。我決定親自去廣西，如果真是傳銷，以我的閱歷肯定能夠識別出來。到時不管用什麼辦法，我把小芹帶回來，然後和她結婚。如果真是開美甲店，我也有迴旋的餘地。

請了七天假，我於2017年8月中旬坐上去南寧的火車，隨後又聽小芹的安排坐汽車到達北海。到了汽車站出口，小芹突然竄出來摟著我的肩頭，“說？你有沒有想我？”我勉強笑著點頭，總感覺她有些刻意。我發現麗姐也在身旁。

坐上計程車來到一座叫東郡的小區，爬上三樓一處三居室，發現客廳內有兩男兩女。他們邀請我坐在沙發上，有人給我泡茶，有人給我端來水果，也有人虛寒問暖，我一邊敷衍著，一邊給小芹眼色，希望能從她的眼睛內讀懂一些內容，但小芹始終對我保持微笑，好像對我還有些鼓勵。

環視四周，發現客廳擺放陳舊，彩色電視機，破舊的沙發，但是整體整潔。

麗姐和兩個女人在廚房裡忙碌著，後來才得知這兩個女人是麗姐的堂姐，兩個男人是她們的老公。男人們坐在沙發上陪我聊天，詢問我家裡人知不知道我來北海，感覺北海怎麼樣等等問題。我勉強答著，心裡著急想和小芹單獨聊聊天，問問她的近況，可是和她總沒有獨處的機會。

吃過飯後，重新坐在沙發上，我問小芹選的店面地址在哪裡？麗姐卻插話，“你剛來著什麼急呀？小芹肯定會帶你去看的，休息一會兒後，我和小芹帶你去景點逛一逛，不然到時你回去了，別人問你去過北海那些地方，你卻回答不上來多丟人呀。”

我內心雖然抗拒，但是腦海裡找不到恰當的理由拒絕，只好應允，想著晚上找時間和小芹單獨聊聊。

3

下午，麗姐和小芹訂了組團旅遊票，我心中疑惑，為什麼要報團呢？幾個人去隨便逛逛就好了。直到最後才清楚，這只不過是傳銷的手段。

上了一輛旅遊大巴，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導遊”一上車就要求旅客把手機調成靜音，不準拍照、打電話、錄音。大巴在馬路上飛馳，“導遊”並沒有介紹當地特色和景點資訊，反而一路宣傳，“北部灣經濟發展十分有前景，將來這裡的房價會漲到比南寧還高，大家可以好好留意一下北海，政府究意有什麼意圖。”

“北海僅僅只是一個地級市，沒有旅遊業，更沒有工業，為什麼還有這麼多外地人待在這裡。其實是國家暗地裡支援他們，我建議大家去新華書店，去買《北部灣集結號》（此書早已在2010年，被廣西人民出版社定義為非法出版物，同時南寧市公安局抓獲作者王某，王某供述此書出版就是為了騙取廣大群眾加入傳銷）。大家就會明白國家是什麼意思。”

這好像不是旅遊，反而像推銷某種生意，我內心更加肯定這就是傳銷。大巴車先帶我們去了五銀灘、紅樹林，又到了北部灣一號。

一群人下車後，跟隨“導遊”進入廣場。“導遊”一邊走，一邊不停地介紹，“大家應該好好看看北部灣一號的建築群，每個建築有多少屋樓，其實國家建成這樣是有用意的，就看大家悟不悟得懂。”

隨後來到一些石像面前，其中三個石像抽著很長大的菸袋，“導遊”介紹：“菸袋太長了，自己根本點不著，必須別人給你點。其中的含義是需要貴人指點，博一次，富三代的意思。”

另一個跪著的石像，託著一個圓狀碗形，裡面盛著“食物”，“導遊”繼續介紹，“你們看她的眼睛是不是閉著的？耳朵也是關著的，其實是想告訴大家來到北部灣如果不聽不看，那麼就要跪著要飯。”導遊頓了頓，“其實他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跪迎八方來客，其中的跪並不代表真的跪著，而是桂林的桂，他是廣西的簡稱，這樣說來就是廣西歡迎八方來客，大家懂得這個意思了嗎？”

又來到一個敲鑼，另一個打鼓的石像面前。“導遊”說，“國家其實正在幫助一群有膽識的人，但是國家不會敲鑼打鼓，因為這個行業就是要低調動作，要是全國所有人都來了，那北海裝的下嗎？”

“導遊”又帶我們逛了一些石像，都會讓我們仔細看石像的形態和他們正在做什麼。最後他會向我們介紹石像的真正寓意。

後來我們又去了老街、冠頭嶺。一天去了五個景點，“導遊”唯獨對北部灣一號進行了莫名其妙的詳細講解，其他地方只是象徵性地解說一下。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他們不敢一開始就帶我們去北部灣一號，而是期望在旅遊的過程中把國家對北海某個暗中的生意“順便”告訴大家。

晚上7點多回家，他們已經做好飯菜等著我們回來。吃完飯，我對小芹說到外面的酒店開房休息，以求得到與小芹單獨相處的機會，到時再把她帶離北海。這時麗姐說，“外面開房好貴的，咱們擠一擠就能睡。”

小芹也附和，“是的，咱們還要開店，到時需要用錢的地方可多了。”

我不好撕下臉，只好忍著。兩個男人拿出撲克，聲稱陪我打一塊錢的鬥地主。一直到晚上11點才散場，後來才懂得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是不想讓我有冷靜思考的機會，一直處在很累的狀態下生活。

洗完澡，我和麗姐的一位堂哥在其中一間臥室睡覺。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心裡雖然覺得這就是傳銷，但又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我只好拿起手機給小芹發信息，問她明天是否可以帶我去看店面地址。

過了兩三分鐘，她才回資訊，“怎麼啦？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肯定相信你呀，我只是想去看看你選的店址，我這也是關心你呀，怕你受騙。”

“你放心啦，我會帶你去看店址的。累了一天，你早點休息吧？我愛你。”資訊的後面還跟著一支火紅的玫瑰。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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