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絕句六首賞讀：江南仲冬天，紫蔗節如鞭

不知不覺，迎來了農曆十一月。

準確的仲冬時段是以大雪節氣，冬至節氣為首尾，為冬季的第二個階段，但是往往農曆的十一月份，正是包含了這兩個節氣，所以傳統將農曆十一月，也稱為仲冬。

節氣的最初形成，是先秦以及漢朝，以黃河流域中原地區的氣候特徵，為主要物候，並且標註節氣名稱，但是中國自古疆域廣袤，南北氣候，有所差異。北方黃河流域大河冰封的仲冬，長江流域，則宛如清秋，而更南方的地區，則有類春天。

自先秦時代，就有吳越國在長江流域以及長江以南世代生存。

自魏晉時代，許多政權中心南移，加上北方的移民不斷南遷，在溫潤的南方氣候下，繁衍生存，繁榮交流。創造了多彩的江南經濟和南方文化。仲冬的內涵，自然也擴充套件到南方的景色風物。

“江南仲冬天，紫蔗節如鞭。

海將鹽作雪，山用火耕田。”

唐 · 呂渭《 狀江南 仲冬 》

到了唐朝，大一統的江山，繁榮的經濟，普通民眾有了在國土上旅遊的自由，許多人以遊歷南北河山為生平快事。比如李白，杜甫。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去遠方。

呂渭的老家在山西，考上進士之後，做了多年的朝官，直到中年以後調任湖南，他才感受到了南方有別北方特殊的氣候和不同。

在唐朝，廣義的江南是指的長江以南的廣闊疆域。

在多山潮溼的湖南的仲冬，這裡盛產北方沒有的甘蔗，仲冬時節正是收穫甘蔗的季節，那紫色的甘蔗節節向上，如同鞭子。此地的優良甘蔗，會快馬加鞭送入宮廷，作為貢品。用甘蔗熬成的糖水，有清火，甜潤，潤肺的功效。

在宮廷早春的櫻桃宴上，皇宮特地用甘蔗水，緩解櫻桃吃多了上火了的現象。

可以知道，那個時候，甘蔗就是南方的特產，冬天成熟砍伐。用甘蔗熬製提煉砂糖，則是在宋朝之後普及。

呂渭是否到過更南的地方呢？我想他應該有這個能力。在廣東，在福建，這些可以看到海的地方，冬天裡，海水退去，人們用自然方法在海灘曬鹽。鹽田一片真實的雪白，卻不是雪。

而南方山林的少數民族，包括湖南境內的部落，依然保留著刀耕火種粗放的耕作。

到了冬天，大火燒荒，灰燼經過冬天的雨水，肥沃土地，然後在春天種植。這種粗放的種植，得力於當地溫潤多雨的氣候條件，收成不錯。而北方，人們習慣了在土地上精耕細作。，以人力求得最大的收穫。

這是唐朝官員眼中看到的南方的仲冬，氣候如此溫暖，作物如此繁茂，民風民俗又如此不同。

“晴煙杳靄似春山，疏柳啼鴉意度閒。

溪上麥田翻未遍，故遲牛帶夕陽還。”

南宋 · 洪諮夔《仲冬二日還自谷川道中 其一 》

1127年，北宋為金國攻破覆滅，宋徽宗第九子，在江南建立政權，史稱南宋。南宋都城在今天杭州。喪失了北方大部分領土的南宋，以淮河為界，在淮河以南，開啟了長達一百七十多年的統治。那麼南宋的很多冬天的詩，都帶著明顯的南方色彩。

仲冬時節，洪諮夔行走在江南的山路上。

那遠山在晴朗的陽光下，遠山靉靆，彷彿春天的山一樣潤澤，雲霧繚繞。

柳樹沒有脫盡葉子，那晚歸的烏鴉悠閒歸來，在樹上啼叫聚集。

一路上麥田裡還有人在冬耕，所以農夫牽著牛，慢慢在夕陽暮色裡，走上田埂，因為田野需要翻耕，所以回來晚了。

但是這情景，也是悠閒舒緩的。顯示這一帶並沒有極寒霜雪，相反，土地上麥色青青，是一年兩熟，人們正在為冬小麥的生長，而勞作。

夕陽落落，好一個田園牧歌。

“滿天返照醉紅殷，未到生明月已彎。

好是蛾眉無點恨，盈盈淡掃有無間。”

南宋 · 洪諮夔《仲冬二日還自谷川道中，其二》

江南田野仲冬的黃昏，如此清美溫柔。

夕陽西下，漫天彩霞折射天宇，一片紅色的霞光。

而月亮早已經掛在天上，還沒有發出皎潔的光芒，卻先已經笑彎了。

那是因為人間的富庶和景色的清美吧。

你看看，這樣江南仲冬的月亮，彷彿女孩子的蛾眉，一點惆悵和憂愁都沒有，清清淡淡，明明秀秀掛在天上，恰似那一抹動人的溫婉。

這哪裡是冬天，這彷彿是早春或者仲春時光，溫潤的美。

“迎水地卑溼，仲冬連夜風。

茅堂何以處，春在小爐紅。”

元 · 楊弘道《仲冬 》

那麼仲冬不冷嗎？當然冷。因為就算是江南，也往往會有北風寒潮，尤其是寒潮風雨的日子，分明讓人覺得冬冷。

比如在湖邊的人家，地氣溼冷，如果遇到冷風天氣，那是必須穿棉襖的，甚至要燒火爐的。

仲冬北方會有雪，偶爾雪雲南移，也會有零度左右的雨夾雪。

白居易一首名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那冬天裡關在室內的小小爐火紅，隔絕了外界的寒冷，帶來如春的暖意。

那麼在仲冬的寒冷裡，燃起火爐，那紅紅的爐火，溫暖的身心，留住了春天。

這首詩淡雅卻明麗向上。風吹不走人心的熱，努力抵抗寒冷，製造溫暖，嚮往和留住春天。

“仲冬天氣似春深，曉起開窗冷不侵。

樹上鳥聲初聒聒，牆頭山色尚沈沈。”

元末明初 · 韓脩《曉起 》

這首詩是寫在什麼地方，不得而知，但是仲冬裡，也有晴美的時段，風雪不來，穿透性好的陽光，撫慰著山川草木。

早上起床，彷彿是春暮三月，和風吹來，不冷，這溫度總在15度左右吧。

最可愛的是窗外還有鳥兒在嘰嘰喳喳，透過窗戶，去看遠山，遠山如黛，色澤蒼翠。

在沒有寒潮來臨的時候，幾日晴，就可以直逼春暖，這是自然對人的撫慰。

當然前提是，你有個好身體，還要有相應的過冬的物資。

否則，萬一早晨起來，忽然是風雪大駕光臨，那種斷崖之感，一定讓你覺得生不如死。

我在想，他看遠山，在看什麼呢？他在等雪。

主動等待一場雪，才是過冬積極的狀態，因為有了足夠的準備，無雪的平凡，就是春天。

”仲冬之交氣不齊，桃花李花開滿溪。

行人認是二三月，只少黃鸝枝上啼。”

明 · 範汭《仲冬》

說十月小陽春，但是往往會遭遇暖冬，仲冬也會有小陽春的氣候。

比如這年的仲冬，沒有預料的寒冷，仲冬來臨，並沒有按照節氣的指示，會有雨雪，反而天氣晴和，那水邊，在明麗的陽光下，桃花李花，反季節開花，居然一樹樹開滿了溪邊。

這宛如陽春二三月的美，讓人恍惚到了春天。但是這分明不是春天，因為缺少一種春天的鳥兒，黃鸝的叫聲。

雖然南北都已經進入了農曆十一月，仲冬時節，但是風雪並非季節的常態，讓我們找尋冬天裡的春意，點亮心情。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