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肽頻

“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被人譽為“雜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一位看似極為普通的91歲老人走了，但全國各地自發掀起的悼念聲浪，引發社會各界的巨大反響卻是空前的。長沙人民“十里長街送故人”，和當年“十里長街送總理”的情景何其相似。人們為什麼熱愛袁隆平？答案有二：一是袁隆平幫助解決的是人類“飯碗問題”，“民以食為天”，對於人類，沒有比吃飯更為重要的事情了；二則與袁隆平的樸實、憨厚、真誠所帶來的人格形象有關。本文就其第二點來談論當代書法的有關話題。

在袁隆平逝世後朋友圈的哀悼微信上，第一時間見到的就有《以書法的名義沉痛哀悼！袁隆平院士逝世》、《袁隆平題字墨跡曝光，質樸厚道，風骨遒勁！》、《“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逝世，生前墨跡樸實無華》等專題微信，但這些微信本身少不了吸引眼球的嫌疑，是為搶佔熱點效應而與書法扯到了一塊。自從社交新媒體微信誕生後，專門湧現出一批愛蹭熱點的書法微信公眾號，他們以此為職業，不論是哪行業的名人出現新聞事件，立即就將“書法”二字貼到了他們身上，賺取關注與流量。這讓我們看到書法圈異常喧譁的場景同時，其實，這些微信對於書法本身的深層思考並沒有，對書法發展也無實質意義。

袁隆平題字

但從袁隆平逝世以及他的身上，我們是可以發現許多對於書法的有益因素，值得我們認真思考。袁隆平留給人們的最大印象就是“樸實無華”，而這一點，正為當代書法所缺少，也為當代書法家所缺少。當代書法家可謂趕上了好時代，國家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尤其提倡“書法進校園”以來，書法家如過江之卿，已多得數不勝數，全國保守估計也有幾十萬之多。從事書法行業的人多了，以書法為飯碗的人多了，但書法卻沒有出現真正的繁榮景象。何因？浮躁、浮華太多，也太重，使書法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很多書法家都在忙於包裝、炒作、應酬，儘管他們現在有著古人無可比擬的現代科技手段與生活環境，但古人書法的氣息、性靈、風骨沒有了，書法家們熱衷於在字的表面做文章，追逐外在形式的華美、虛美，美其名曰“現代書法”。更有一批自我標榜為“現代書法大師”的人，視書法為玩物，當作純粹的街頭表演藝術，或者嫁接西方的所謂“行為藝術”等等，認為這是在打造中國書法藝術的“新形態”。錯也！未來的歷史必將證明，書法如果喪失了“中國魂”、丟失了傳統文化的“筋骨”以及中國方式的審美，其結果必然會成為東不東 、西不西的“兩頭空”品種，最後走進藝術的死衚衕。這是我對書法的一己之見。現在來看構成袁隆平人格力量的核心因素——樸質無華，筆者覺得這正是當前中國書法所應具有的身段與身姿。

袁隆平和他心愛的稻穗在一起

但筆者所講書法的樸實，是指書體結構的堅韌、筆畫線條的紮實以及形態表現的真誠與實在，就像一位肌肉結實、肌理清晰、清朗健美的男人，而不是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形象。在這一點上，科學家袁隆平給了我們以很大啟發。他幾十年如一日，開展科研活動，但始終如一像老農樸實無華，將自己全部的事業熱情都傾注於雜交稻研究與開發上，從不懈怠，即使90歲高齡，依然走在鄉間小路。袁隆平不是喜歡說大道理的人，留下的名言也不多，但和人一樣的樸素：“人就像一粒種子，要做一粒好種子。”這句名言對於書法，同樣精闢。書法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種子，只有“好種子”，才能讓我們的後代有好的耕耘與收穫。

再講袁隆平留給世人的另一印象：憨厚。對應於書法品格，就是拙厚。袁隆平因為憨態可掬，總是招人喜愛，在這種憨厚中裹蘊了一種天真與浪漫。我想，傳統的中國書法也是包蘊了這一份精神的，只是到了當代書法家手中，感覺漸來漸少，而多了一些筆畫的狡黠、書體的飄忽，缺少傳統書法的敦厚與實誠。這和做人是一樣的道理。唯有人做到了樸實，其書法作品方顯樸質。李國良先生曾說過，修煉是一種別樣的行走，對於書法家正是如此。

樸質與拙厚，這是中國書法古已有之的兩種“書格”，與“人格”一樣的“書格”，是書法的立身之本、存世之道。古人寫字，講求書法的拙樸之趣，以樸求拙，以實求厚，善於內斂筋骨，外化拙秀，似於袁隆平的為人性格。袁公曾有一段名言在網上風靡：“儘管天上有一顆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行星，地上到處有我的畫像，名字也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上，但我絕對沒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因為我童心未泯，不喜歡古板，不喜歡一本正經。”當代書法家再牛者，還沒有以天上行星來命名的，沒有行星“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即使自視有者，那也是純粹的個人感覺，不是像袁公一樣，由人民所賦予。袁公這段名言同時昭示，我們每個人還應保持應有的那一份天真與活潑，這也是書法不可少的生命元素。如果中國書法丟失了袁公性格中的“樸實”與“拙厚”，實際上就是散失了長久的生命力與發展基因。因此，從袁隆平的性格里，我們書法人也該悟出自己的一些道道。

（金肽頻，當代詩人、作家、藝術評論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北京師範大學兼職研究員、安慶師範大學兼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