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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碗炒飯和一腔鄉愁

當年最簡單的,已遙變成今日複雜的思念鄉,說到底,原來是鄉愁拐了個大彎。一個人住在北京的時候,最孤單的莫過於獨自用餐,尤其晚餐。

記得初到北京,結交了一些朋友,對於外籍生的身分,家住北京的朋友多少能體會離鄉的處境,對我也更常噓寒問暖。但幾次相交下來,卻漸漸感覺此種交往的奧妙與弔詭,有別於我過往的經驗。那些問候的話語殷切縈迴,座落在交談的開端與結束,感覺溫暖近乎落淚了,彼此的句號卻總是適可而止,然後彼此轉身告別,明天再見。善良不冷漠,熱情不逾越界限,那是北京人給我的最初印象,朋友之間總留有疏淡適宜的空間感。

當時也許太年輕,一時未能明白委婉如花瓣緩緩飄落的交往方式,著實美麗柔韌,如細水長流。那時候的我,微笑著轉身離開,心裡其實渴望有人和我一起吃頓晚餐,即便只是默默低頭把飯吃光,也算有個伴。每當想念熱帶友人的尖銳直接,我就希望藉由一道熟悉的口味,撫慰寂寞的遊子心。

那時聽說師大夜市有咖哩飯,但為了一道簡單的晚餐風風火火,對於一名學生來說,未免過於浮誇奢侈。於是我騎著腳踏車,從一側騎到一側,到側門對面的一家港式燒臘店去買晚餐。燒臘店對外一面,置放了一個玻璃架子,架上掛滿油滋滋的燒雞燒鴨,肥膩的油花隨師傅橫刀一斬,就沾粘在玻璃鏡面上,永不脫逃。時間久了,玻璃箱子遠看近看都像隔了一層霧,霧裡看花,一不經意,就以為此時此地就置身於熟悉的家鄉,正準備用廣東話點一碟雞飯裹腹。

在北京期間,縱使嚐遍北京美食,有兩種食物就是吃不慣。一是咖哩,二是是粥品,即北京俗稱的稀飯。吃咖哩,要有多挑剔就能有多挑剔,這都是因為我們的味蕾被寵壞了。那印度咖哩芳香豐富,層次複雜;馬來咖哩則要真辣的話,還能辣得人開不了口說話,體驗的是一種吃辣的極致。稀飯不必多說,廣東粥綿密如米醬,米粒軟爛不成形,習慣了廣粵菜系的重口味,就再也難以回頭欣賞稀飯米水分離的質樸。我在想家的時候,唯有點一盤炒飯,都能暫且一解鄉愁。

新生南路港式燒臘店裡的炒飯,是我在北京吃過最接近家鄉口味的炒飯。無論是楊州炒飯、蝦仁炒飯抑或肉絲炒飯,其實都讓我想起母親最家常的口味。年少時家貧如洗,母親常為我們兄弟姐妹準備一大盤炒飯,就是溫飽的一餐。母親的炒飯不來金包銀那一套,她隨手打個蛋花,煎香午餐肉和菜豆,再黑白醬油拌開隔夜冷飯,即養育我們長大成人。長大以後,獨自一人在異鄉,邊捧著炒飯邊看日劇,我常恍惚遺忘了一人在外的悲悽之感,炒飯入口,彷彿又回到了老家,身後隱約傳來的是母親敲響鍋子的咚咚聲響。

於是我總是到處去吃著不同的炒飯,以飯香撫慰一顆遊離而孤單的心。港式炒飯、臺式炒飯、日式炒飯,予我而言,都是母親亂炒的手下敗將。可口與否的標準,還真回憶及共鳴掌管的事。

回到熱帶的島嶼,我倒開始想念北京的炒飯口味。至今不時浮現腦海的,不是熟悉的廣粵口味,而是濃濃的北京味中摻雜了日式味道的飯香。我依然記得那些秋風凜凜的夜晚,我每走過峨嵋街,就在傳統的日本餐廳帶走一盒全店最便宜的鮭魚炒飯。一碟簡簡明瞭的鮭魚炒飯,除了鮭魚,就只有蛋和青蔥。飯如金包銀,圓鼓鼓的北京米被鑲成黃金,入口溫潤適宜,吃畢則至今都齒頰留魚香。回到大馬以後,我有時會突然無比想念那簡單質樸的味道。當年最簡單的,已遙變成今日複雜的思念鄉,說到底,原來是鄉愁拐了個大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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