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秋蟲啾啾·重慶開州

編輯/渝夫·河北石家莊

【渝言不止】

這篇委實寫得有趣，品讀中數次笑出了鵝聲。

孩子寫自己父母的愛情，其實不太好把握，太嚴肅了沒意啥思，太隨意了又顯得不莊重。秋蟲老師顯然沒在意這些，以詼諧的筆觸、調侃的語調，真實還原了一對教師夫婦的恩愛日子。

父母過了四十歲，因家中三兒子都是雄性，希望我是個女兒，雄雌不缺才妙啊！結果一生下來，父親端著我看了襠頭，說，又是他媽個兒子。據說家中有將我換出去的意思，換個女兒來帶，奶奶說，兒多不可馬踏，個是一個的，自家帶，不麻煩。

在我成長的歲月裡，我大睜著眼睛，發現這兩口子對我不錯，沒當外人，本來我就是父母的兒子。而且我還發現父母兩口子的愛情還有點味道。

父親在嶽中教書，母親在村校，父親單位伙食團每週打牙祭，粉蒸肉父親便自己不吃，攜了美味，夜深敲門，朦朧中，母親是我鎮的美人，當時不少年輕人都舉手爭取娶我母親，但母親看中父親人純樸，會漢語會字畫，因此父親好福氣。母親開門迎進父親，情語喁喁，我聽不懂，比如氓之蚩蚩，搶布貿絲，非來貿絲，來即我謀。父親彷彿在翻譯古詩經，說那先生笑眯眯的，而是打鬼主意的，母親便摁了父親的鼻子，父親憨厚且狡猾地笑，脫了衣裳，悶入被窩，我睡在另一端，溫暖如春，父親說添這個小東西可以暖腳，看一下，睡沒有，父親便往我口中塞一顆糖，我佯裝入睡，牙卻品咂有聲。只聽母親說慌啥呢，兒子還沒睡呢，父親便嘿嘿地樂，撲滅了所有的燈。父母親說了些什麼，我一個六七歲童，大約沒聽懂，睡意襲來，甜甜睡去，嘴角仍是糖液。至於被子湧動，現追憶一二，當然是愛情，堂堂正正的愛情在文革年代是不可讓燈光亮煌煌的。

清早醒來，床下乃是我與母親的鞋子，父親大清早就又去上班了，來去匆匆。

週末，母親到父親這兒洗衣煮飯，父親大清早又出門，去釣魚吧！改善生活，黃昏始歸，臉曬得黑紅，母親接過魚簍魚乾，用一張幹帕子給父親隔背，父親就蝦了腰，母親就敲其背，說，真如狗肋啊！父親就說，為伊消得人憔悴啊！母親說，羞不羞喲，這些話，當時的我是沒辦法轉述給同志們一飽眼福的！父親獲勝之將軍，點了葉子菸，說些釣魚趣事。說，一個大團魚被我弄到岸邊，我正樂，欲罩住宅，不防那團魚瞅空一個急行軍，入水了，水面漣漪不斷，我只有望水面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母親便笑，我也如聽鬼故事一般緊張，我知道，團魚走路揮動拍扳，啪啦啪啦！如先行官，鳴鑼開道。

父親是熱愛中文，對理科無興趣，買小菜算小帳，只是記住個大概。常常是人家說是多少錢，父親就付賬。於是，有次，有一個理財務的同志，因地制宜，硬說父親有一個月的伙食費沒交，文革中，父親三四十元，伙食費是生命中鉅額開支，父親是心中有數的，呂端大事不含糊，父親有此風彩，但父親是個傳統文化人，與人論錢在大場合有傷斯文，含銅臭味，孔子不該這麼影響文化人喲？這事讓父親不停地猛吸葉子菸，不停地來回地走，不停地喘粗氣，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了。教室裡妙語如珠，這時，卻判若兩人。母親聽明白了，對父親說，這事如你拿得準，絕對別怕，上哪兒都奉陪，一句話，讓父親坦然了。大步上前，找到那小子，父親指著他，大聲吼，伙食費肯定給了，敢發誓嗎？宰雞剁狗憑良心說！文化人發怒，聲音有失常態，臉漲得通紅，大有血戰一場之架式，對方見勢不妙，趕緊閉口，乃鳴金收兵，再無問津了。

我發現父母的愛情是平淡的，雖無樑山伯與祝英臺那樣驚天動地，但平淡中有真味，多年後，兒子我咀嚼回味父母的故事，仍覺得滿口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