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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赤腳醫生:我的腳踵裂著箸頭寬的口,是因為我不懂這個道理

[作者攝:乾燥之物]

010 在未讀書之前,我蓬頭垢面,渾身骯髒。冬天裡,腳踵裂著箸頭寬的口。我的腳踵本來粗糙如蛇皮,為裂口打下了良好基礎。母親說,那是出生在嚴寒的冬季,怕把孩子凍壞了,生下來沒有把腳給洗好。看著皴裂的快要成為兩半塊的腳踵,我有些埋怨母親們。父親從村上的赤腳醫生那裡要來了可以潤膚的黃色油狀物,塗在我的腳踵。只是,除了增加油汙和清洗難度之外,裂口還是裂口。打上潤滑油,裂口似乎不容易吻合,更不說癒合了。(赤腳醫生:集體化時代,鄉村醫生都叫赤腳醫生。但我見到的鄉村醫生都穿著鞋,即使夏天,也有涼鞋。我們玩童倒是標準的赤腳,但卻不是醫生)

腳踵的裂口雖然錐肉般的疼痛,但更難忍受的如約伯之痛的,是發癢的凍瘡。腳指、腳踵、腳邊等每一部位都是凍瘡的滋生之地。用手抓,只有微弱的作用。腳踵的皮厚,只有跺腳,但腳踵有裂口,跺腳過猛又會癢上加痛。大人們拾回茄稈或煙稈,加開水泡腳,但事實證明,那些偏方都只在傳說中有效果。惟有等待春回大地、氣溫漸升之後,凍瘡才會夾著尾巴逃離我的阿喀琉斯之踵。(阿喀琉斯之踵:荷馬史詩中的英雄阿喀琉斯的腳跟,因是其身體唯一沒有浸泡到神水的部位,成了他唯一的弱點。後來在特洛伊戰爭中被人射中腳跟致命。)

【作者攝:山溝風格]

011 我出生之地,在一個溝邊。此地有溝,有河。一條河橫在房前的坡下。河是一條脊背,溝是脊背分支出去的肋骨。我家的房子背靠山脈,面向東方,也面向河對面的山。房後的山不太高,從山頂到河走下坡路不過半小時。坡度也不大,房前屋後都是層層梯田。我家從房子到河,只需要幾分鐘,走到河對面的學校,也不過十幾二十分鐘。

離開院子橫走不到五分鐘,就是我們院裡人吃水的溝。溝邊有一口深的水井。這條溝是我們玩童最先的水上樂園。按理說,這也是禁區。溝裡的水雖淺,最多淹到我們的小腿,但那水井卻足以淹沒我們的頭。大人們經常警告我們:不要去耍水,不要去溝邊的水井邊,不要……這些警鐘開始還能鎮住我們,可慢慢地也就失卻了效果。為此,我們肯定因違背家訓而受棒撻。棒撻的威力雖大,卻不能止住我們奔向溝邊的腳步。

我們在溝邊的主要活動是撬石頭,摸索、探求可愛的螃蟹。螃蟹真是天老爺賜給兒童的最好玩物。嘴巴的兩扇門,一開一合併不咬人,而只吐泡泡。兩隻有黑點的瘦小豆般直立的眼睛,給按倒下去,又立起來,按倒下去,又立起來;惹得我們玩童脾氣大發,乾脆拔掉那與我們作對的兩顆瘦小豆。

在我們視線瞄準的區域,多大的蟹我們都不畏懼。儘管那倉皇橫行的大蟹舉著兩把威風凜凜的利器,我們也不怕。我們會用手從背後按住它的軀體,使它的兩把利斧形同虛設。由於貪婪,我們對蟹窮追不捨。逃進小石頭的,我們撬開石頭,用三根指頭按住。逃進大石頭的,就讓我們遺憾萬分了。但遺憾不等於沮喪,難度不等於放棄。不論逃進磐石縫裡的蟹有多大,我都會用手去抓。

我先是試探性地抓,可是,那大蟹的大利器正在等我的手指落入虎口。我的手指被鉗得鮮血淋淋,但還是要伸進去用手指把蟹的軀體往外推或掀。可是,石縫太窄,手指用不上力,蟹身仍穩如磐石。我也不能用上力抓住蟹的腳。當種種手法都不能把蟹趕出來時,我只有搖頭嘆息。在嘆息之後,找來一根棍,使勁往蟹居的石縫裡捅。這時,我知道,那蟹必定在洞裡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我對這種毀滅性的抓蟹活動,並沒有多少成就感,畢竟那大傢伙的肥腿沒有被我們收穫。我們失去了眼見的看似要到手的最大成果、最大美餐。也不排除,走在回來的路上,兩手痠痛、筋疲力盡的我,會被自己的勇猛和不捨精神小小地震驚。

012 我的母親,兩腿粗壯,但長長的腳卻是畸形,整個造型,就如我們玩童捏造的醜陋泥塑,一個馬馬虎虎的三角體。母親的腳不僅面板粗劣,而且腳趾東鑽西竄,沒有一根是舒展的。母親說,是小時候,她媽(也就是我的婆婆,母親是童養媳)給用布纏的。並且一邊纏還一邊怨,說這腳咋長得這麼大,怎麼纏都不像三寸金蓮。大就是醜,母親在這醜的陰影裡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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